叶金生：乡村夏夜琐忆

乡下的夏夜，那浓浓的人情味令人回味，难以忘怀。

我以为在乡下过暑天比城里要好得多。乡下生态环境好，早上空气清新，露珠挂满枝头，晨风拂过冒着热气的塘面，撩起波纹。而乡下的夏夜，则更富有诗情画意，那浓浓的人情味真的令人回味，难以忘怀……

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村里人都在种田地，没人外出打工，即使是手工业者也是早出晚归。暑夏“双抢”大忙季节到了，干了一天活的大人们，趁着夕阳的余晖拖着一身暑气全都回了家，此时村子又热闹起来，家家屋顶上炊烟缭绕，女人们开始烧水做晚饭、给小孩洗澡，这是女人收工回家后最忙的时候。男人们勤快地下塘挑吃用的水，爱抽烟的就赤膊坐在门口跷起二郎腿，抽起水烟筒来，火光一闪一闪，吐出长长的烟雾，再拿起茶壶筛满一大瓦钵隔夜茶来，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他个钵底朝天，歇会儿就下塘游泳洗澡。

家中有大孩子的就帮小孩子洗澡，没大孩子，妈就亲自上阵，有小孩不听话不愿洗，孩子妈就从前屋赶到后屋，逮住了一顿臭骂，揪着耳朵往家里拉。家里热，就把小桌子、小凳子、竹床搬到外面来吃晚饭，待到一切完毕，月亮也好像洗好了澡从山那边探出头来，看看村里人出来乘凉没有。果然不一会儿，道场上乘凉的人越来越多，有的搬竹床，有的搬椅子、凳子，还有的拿草席，到处热热闹闹。那时农村没电灯、电视机，也没有电风扇，更别说空调，蚊香听都没听说过。

晚上家里很闷热，只有到外面露天乘凉。外面的蚊子特别多，驱蚊还是老祖宗留下的老方法，提前割些艾蒿，晒个半干，用稻草绑成条状草把，一般四五尺长一个，每次多绑点，备作日后驱蚊用。晚上每家门前都点艾蒿把，并拿起艾蒿把横扫四周，目的是扩大驱蚊范围。艾蒿驱蚊真有效，不但味道芳香，还能随身带，换个地方乘凉把它挪动就行，既方便又实用。

当月亮升到两三丈高，白天的暑气也降下来时，休整了一顿饭的工夫，人们疲劳渐消，又开始精神起来了。男女老少畅所欲言，笑话、故事、奇闻、道听途说，月亮和星星共作灯。夏夜乘凉，是农村人沟通心灵、倾吐心声的绝妙佳处，他们自由交谈，仰望星空，看萤火虫从头顶飞过，静听田野送来断续的虫鸣，享受着人与自然的和谐，好不惬意！都打心眼里感觉到夏夜的美好！他们一直守着这份美好与自由时光。

记得有一年正是“双抢”收割大忙时节，地里忽然遭贼了，被偷了一两千斤谷。后来县公安局派了一个姓李的股长常驻村里，李股长人好、随和、活泼，记得他太阳穴边还有一个疤，不知现在还健在否？那时他在村民家里吃、在队屋里睡，白天走访调查案情，晚上与村民在道场上乘凉。他健谈、会唱歌，一首曲子唱得老少齐鼓掌，村民夜夜乘凉要他唱。那时乡下文化生活匮乏，李股长为大家带来了欢乐，也让村民增长了见识，使夏夜充满了情趣。现在六十岁上下的人都还记得李股长唱的《社会主义好》《李双双》等那些悦耳动听的歌曲。

打从乡村有了电灯、电视机、电扇和空调，有人外出打工，农村就打破了一种老传统的格局，与城市接轨了，再也看不到村民晚上乘凉的影子，夏夜乘凉就成了一种眷恋和回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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